天地玄黄,太初有道,远在人类尚未诞生的蒙昧时代,千妖万物已然存在。由于缺乏对自然的了解,人类对于未知世界的恐惧与不安持续激发着我们的想象。
古代画妖的画家不多,北宋李公麟曾作《揭钵图》,绘制山精海怪之形;宋朝赵伯驹以擅画“丁香鬼”著称;扬州画派的罗聘、金农、华喦都曾以《鬼趣图》比喻或讽刺世人。传说罗聘天生异秉,一双深碧色的双瞳奕奕有神,自称白昼之中也可见鬼魅,便常常以之入画。
溥儒(溥心畬)先生虽然没有金睛碧瞳,也未闻有白昼见鬼的“特异功能”,但其平生“画鬼”的兴致却不在罗聘之下。
溥儒 《西游记》 “木母遇心猿”、“三借芭蕉扇” 两帧
台北故宫博物馆藏
鬼怪神志的作品在溥儒绘画中最为独特:其渡台后的晚年生活,内心因极为思念故乡,而转变为对时局的漠视,家中不定报纸,反沉醉在武侠小说与神怪故事的世界之中。
他特别爱看古装电影,但最常看的还是《聊斋志异》《西游记》及《山海经》等怪诞小说。
清代刻本 《聊斋志异》
入门弟子也知道溥老师爱听鬼故事,便都努力搜集鬼故事的资料,溥儒听完之后,都会发挥其丰富的想象力创作许多鬼怪神志的作品,甚至曾在台湾师大艺术系的课堂上讲解鬼怪的画法。
因为这种情节发自其内心深处,故而临摹的痕迹最少,创造力最强,最终形成了溥儒独特的艺术观。
溥儒 《太平广记》之“狗仙山”
溥儒 《太平广记》之“烧龙”
新书《魑魅魍魉》“志怪情结“一章
《太平广记故事》系列册页
溥儒 《太平广记》之“毛人”
台北故宫博物馆藏
“今儿雾霾真大哈?”
溥儒的妖怪画在学习传统的基础上,又受到日本妖怪画的影响,譬如他的《画皮》一图,就取自日本的《百鬼夜行图卷》。
新书《魑魅魍魉》“鬼蜮世界“一章的内页
在经过了漫长的游荡之后,人的魂魄逐渐有了人格化的特点。花色各异的鬼在人间游荡,作恶多端。溥儒的《画皮》来自《聊斋志异》中的故事,鬼的造型借鉴了土佐光信的《百鬼夜行绘卷》。或许是溥儒在游历日本时见过此作,他从中照搬了一个浑身长满肉瘤的独脚恶鬼之形,可谓善于化用。
溥儒画过一些鬼,这些鬼作为配角,与钟馗相伴出现。钟馗捉鬼的题材,始于唐代画家吴道子。
钟馗像具有实用功能,据说在特定的节日里拿出钟馗像悬挂,有趋吉辟邪的功效。在民间的大量需求之下,钟馗像逐渐成为一种程式化的符号:其造型一般是红袍男子,虬髯翕张,头戴幞头,脚蹬皂靴,手持宝剑,对着一只小鬼怒目而视。
不过,但凡优秀的画家,都不会满足于这种程式化的创作。溥儒画的钟馗,在程式之外注入了新意,在他的笔下,钟馗被还原为人,而不只是一个符号。
《魑魅魍魉》内文图 “浩然正气屏风”
溥儒早在十二岁时已经熟读了袁枚的《子不语》和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其评价《聊斋志异》时说:
“所写虽说都是神鬼妖魔,然都懂得人情世故。化为美女,无不娴熟多情;幻作男人也都诚厚有礼。阴间实胜阳世,妖界远过凡人。读者置身妖鬼间。不觉可怕,反觉可亲。”
这段话不但道出了溥儒“鬼画”给人的亲切感觉,同时也道出鬼怪世界的善恶立判,优美无瑕。作为一个末代王孙,看尽世态炎凉的画家,还有什么比鬼怪故事更能寄寓内心的世界呢?
以下册页选自新书《魑魅魍魉》“山海精灵”一章
龙罔象
大概相当于没有政府编制的夜叉
题诗曰:“掀涛拨浪力滔天,挂藻披苔出九渊。禹命应龙平四海,六中潜伏五千年。”龙罔象亦出自《国语》,即孔子所说的“水之怪曰龙罔象”。溥儒所画龙罔象,好似龙宫水府的夜叉, 手脚带蹼,执钢叉。
——摘自新书《魑魅魍魉:溥儒的妖怪画》
狐司账在妖精中地位很高,因为报销贴发票什么的都要找它
题诗曰:“持筹握算坐廛间,谁识先生旧日颜。自炼金丹幻形相,尘缘一尽便归山。”狐司账是一老狐成精,在商店掌管账目,但没人知道它的真实身份,直待尘缘一尽,就要回归山林。图中司狐账是人身狐头的老者装扮,手拿烟袋。
——摘自新书《魑魅魍魉:溥儒的妖怪画》
木客
市场中偶尔可以看到的溥儒“鬼作品”
是个植物人,或者是植物鬼
题诗曰:“木客吟诗事渺茫,耕田织布采条桑。也同秦世桃源隐,不识刘兴与项亡。”木客与山魈相对,其本质接近,南宋洪迈在《夷坚志·江南木客》中云:“大江以南地多山,而俗鬼,其神怪甚诡异,多依岩石树木为丛祠,村村有之。二浙江东曰‘五通’,江西闽中曰‘木下三郎’,又曰‘木客’。”按说木客本是邪神,而溥儒画的木客是蓬头跣足,极为自在,俨然一位乱世隐者的形象。
——摘自新书《魑魅魍魉:溥儒的妖怪画》
山魈
貌似是狒狒的学名
大圣归来中neng死唐僧爸妈的怪物
题诗曰:“撼岳阴云黑,扬波浊水黄。世无神禹力,此辈尽跳梁。”此处的山魈与前述略有不同,似乎是指山中作祟的精怪, 禹王治水时,此类妖怪曾出来捣乱,而被禹王擒拿,如今没有禹 王,妖魔再度横行。
——摘自新书《魑魅魍魉:溥儒的妖怪画》
ps:楼下高能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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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姑
以前日本有个传说是:为了治好瘟疫,村里人每年都要送一个活祭品给山神,直到一个圣洁的山姑主动舍身前往侍候山神,才免于了这个残忍的仪式,最后山神把她安全的送回村里,看了这个形象,好像知道为什么山神不要了······
《魑魅魍魉》第45页《太平广记故事之姚萧品》局部
《太平广记故事》册页中也有不少鬼物,比如《姚萧品》一图中,提到了姚萧品在喝酒时死去,顷刻又转醒。原来是被鬼卒捉去拉纤,趁着鬼不注意,才逃了回来,保全了性命。姚萧品者,杭州钱塘人。其家会客,因在酒座死,食顷乃活。云,初见一人来唤,意是县家所用。出门看看,便被捉去。至北郭门,有数吏在船中,捉者令品牵舟。品云,忝是绪余,未尝引挽。遂被捶击,辞不获已,力为牵之。至驿桥亭,已八九里,鬼不复防御,因尔绝走得脱也。
——摘自新书《魑魅魍魉:溥儒的妖怪画》
溥儒先生深受中国儒家思想的规范,待人忠厚诚恳、温文儒雅,然而面对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物,又不方便当面斥责,乃籍著不同性格的鬼怪讽刺或嘲笑世人百态。
便如扬州八怪里罗聘所画的《鬼趣图》里一般:两具骷髅就站在林间小溪里,倚靠着山石,彼此交谈,就像生者一样 。他们是鬼但又似人,有着人一样的心肠和情怀,有着人的喜忧,人的孤寂和落寞,人与鬼相比,也许鬼有鬼的趣味,鬼有鬼的单纯可爱吧。
骷髅甲:“我觉的这帮人挺没见过世面的。”
骷髅乙:“我以前也那样,现在看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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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魑魅魍魉:溥儒的妖怪画》
盛文强 著
2023年7月
※ 溥儒画作中最独特的题材:妖怪画,丹青志异、幽默率真,一派天真烂漫
※ 首部研究溥儒妖怪画的著作:收录作品近150幅,适合逐幅赏析,笔墨清雅
※ 古典妖怪画的巨擘:溥儒所画妖魔鬼怪之状饶有奇趣,造型古雅而又不失谐趣
※ 植根于中国历代志怪传统:全部取材于中国传统神话经典,让人耳目一新
※ 文人画的最后一笔:溥儒被世人誉为“中国最后一位文人画大师”“20世纪楷书第一人”“北派山水第一人”
※ 张大千的莫逆之交:与张大千有“南张北溥”之誉,又与吴湖帆并称“南吴北溥,复与张大千、黄君璧并称“渡海三家”
【内容简介】
作为首部研究溥氏妖怪画的专著,介绍了溥儒的生平及艺术成就,尤其侧重晚年妖怪图系列创作的赏析。虽以妖鬼作为绘画题材,但画笔诙谐古拙,别开生面。本书收入图像近二百种,并以王孙贵胄、志怪情结、山海精灵、神魔小说、鬼蜮世界、游戏笔墨六章进行研究。溥儒画作题材甚广,山水人物、花鸟走兽无一不精,其晚年喜作妖怪图,取材于《山海经》《搜神记》《酉阳杂俎》《太平广记》《西游记》《聊斋志异》《子不语》等经典。溥儒兼及考证之功,所作魑魅魍魉,诡异狞厉又不失含蓄隽永,形成古艳奇逸的风格,并从中寄托怀抱,为近世妖怪画的高峰,也是古典妖怪画的终结。
【作者介绍】
溥儒(1896—1963),满族,原名爱新觉罗·溥儒,初字仲衡,改字心畬,亦称溥心畬。号羲皇上人、西山逸士等,斋名寒玉堂。著名书画家、收藏家。清宗室,道光帝旻宁曾孙,恭亲王奕䜣之孙,贝勒载滢之子。曾留学德国,笃嗜诗文书画,皆有成就。画工山水、兼擅人物、花卉。曾在台湾师范大学、香港新亚书院等学校授课讲学。平居依旧挥洒时兴,点染不辍,尺素寸缣,人争宝之。诗文书画样样精通,洒脱飘逸、超尘绝俗。落魄旧王孙,千古一素儒。作品一律不准出境,溥儒在列国家文物局2023年颁布作品限制出境名家名单。
新书《魑魅魍魉》第二章篇章页局部图中为溥儒《豫皖之怪》局部
溥儒《豫皖之怪》便是记豫皖交界处的妖物,并识:豫皖之间,有村临山,黄昏有物自洞出,绕空长嘶,其音凄厉,如挟万鬼而飞,闻者战栗。村民为之罢市,乃集壮夫百余人,连巨网三重张洞口,获一物,形类狗,大如马,体焰碧磷······数日又有声凄厉愈甚,复布网,获之,狞恶如山狸,大如前者,急聚薪焚之,以石封其洞焉······
讲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妖物呢?欲知后事如何,请翻看新书33页。
供稿:张怡婷
编辑:李冰清
审核:况正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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