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食、清明是两个节令还是一个节令的两种称呼,不仅是现代人,就是古人也似乎“傻傻分不清”,远的不说,清末富察敦崇的《燕京岁时记》里就有“清明即寒食”的说法,再加上一些古书记载中将添土祭扫、上坟、踏青等节令风俗纠结在一起的情况,让人莫衷一是。鼎福桃酥的郭师傅说“遇事不懂找‘两者’:老者和作者”,此言信然。谨以近期采访黄山铺、夏蔚镇等地老者的资料整理成篇,企望厘清这几个节气节令在沂水地域的联系与区别,但因“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的情况,难免以偏概全等疏弊之处,请方家指正并作补充。
一百五林墓添土
在沂水老人们这里,寒食节是个有固定日期的节令。即如《荆楚岁时记》中所说:“去冬节至一百五日,即有疾风甚雨,谓之寒食”,而沂水人却是秉承“冬下(冬至)之后一百五,林上添土”的传统风俗,从冬至节往后数第一百零五天,就要到先人墓地上去给坟茔培置新土。
这一天,讲究的村民会约伙着本家、特别是没出五服的老少爷们,带着铁锨,一起到林地里给亲近的族人、祖宗的坟丘上添土。趁着添土,要逡巡一下相关的坟丘,看看有没有坡兔子打的洞、蛇钻的窟窿,或是猪脚獾、人脚獾、狐狸、黄鼠狼掏的窖子。有就要用碎石、砖块等先填补一下,再培上新土。特别是要挖一块带着草根的硬土,修饰成碗状放在坟头上,是名“坟头顶”,有的地方是弄两块倒扣起来放在坟头,寓意后人来给先人们修缮了房屋。
一些先人的福地,本来是离着村庄有一段距离的,可随着社会发展、村庄摊煎饼一样越来越大,现在的人和故去的人就要比邻而居了,有的隔了个柴禾园,有的甚至就是墙里墙外。这个时候什么鸡狗鹅鸭、牛羊骡子驴的,就会将先人们的安歇之地当作了自己休闲消遣的乐园,站在坟头上跳高的跳高,在供石台子下刨食的刨食,卧在暴露出来的盖板上舔毛的舔毛,随意地拉撒睡。这个时候就要本家年岁大、德高望重的人出面交涉,一大家子不用说话围在一起,肇事的一方自知理亏,立马赔笑说着自己的不是,抓紧找把锨拾掇拾掇,帮着遮上几锨土。
有些闯外旅居或是定居城里的人,会在这天回来跟着一起添土,趁此机会叔叔大爷、大哥兄弟们会指点解说,这是谁的坟、那是谁家的林,谁家和谁家是一支股、谁家与谁家“离得近”,通过这些才能对远近亲疏有了昭穆有序的感性认识。
倘若一个家族人丁兴旺,又讲究这些传统风俗,到了冬下一百五这天,一二十口子老少爷们迤逦而行在田间阡陌中,在开始返青的麦田里忙碌着,除了彰示赓续有人,也能让暂归的游子对老家念念不忘的缱绻之情,借助如斯的仪式纾解。
寒食节上坟祭奠
“冬至一百五添土”的第二天才是寒食节。添土这天黄山铺集上有的人称其为小寒食,而正式上坟的寒食节就被称为大寒食了。祭奠先人一年中有几个比较隆重的日子,其一是寒食、其二是鬼节、三是冬至、四是过年。至于六月六上新麦子坟、十月里送冬衣等,那是非常讲究的老年人才有毅力坚持的事情。
寒食节上坟的范围比添土时小。五服之内的坟丘在一起的,一般都需要有表示,无非是有香炉的给插上一炉香,没香炉的在供石台子前撮土成堆也插上一炉香,供上一碗水饺、一双筷子、一刀纸钱。特别要注意的是一定要压“坟头纸”。一位老人说,上坟即便是不烧香烧纸、不供养都没关系,但一定得压坟头纸,压上坟头纸就表示这座坟后继有人!压得越多越表示人丁兴旺。要是单纯烧纸,就是烧上一火车,别人没见的。
要是没有老林、支林的,那么上坟再简单也得到祖父这一辈,祭奠要用整鸡、整鱼、方肉这些“三全菜”。讲究的应该供奉到高祖这一代的辈分上,正好五代人。再往上俗话说除了五服了,是一家子但不亲了,在血缘上来说,都到了能通婚结亲的地步了。需要用姻亲来维持的关系在传统文化上说就不如血亲来得扎实。
清明日踏青行乐
沂水人俗称清明节为“青马日”,是二十四节气之一,《淮南子·天文训》云:“春分后十五日,斗指乙,则清明风至”。从此开始的一段时间里,便是清和景明适宜踏青郊游的时候。清明节与“一百五”、寒食节比邻毗连,这也就给许多古人与今人造成了混淆,将祭祀与游玩两种不同心境的节日主题“眉毛胡子一把抓”。
到了清明,草木苏醒、杨柳青青,是踏青郊游的好日子。在从前,这天还有打“悠千”的风俗。悠千都是自己用木棒和绳索扎制的,远比现在文化广场上的秋千简陋,因为安全性低容易造成伤害,后来就随着社会的发展慢慢消失了。
季春已到,花草漫山遍野,几乎都可入馔。除了将柔嫩的枝条编成草帽戴在头上,以破“清明不戴柳,死了变黄狗”的谶语以外,沂水还有“猪没年狗没寒”的说法,原因是寒食节本来是要人们不能起灶动火,吃一天冷食,但是狗子作为“忠臣”,用一餐不食为主人扛下了这件事,所以寒食节这天早晨不喂狗,但是在寒食节正常饮食又不想“死了变黄狗”,至于戴柳是否真能免除这份罪过,只有“天晓得”。
清明节门口插柳枝、片松枝子是流传已久的讲究。初生的柳条嫩嫩的一节裁下来,拧成柳哨咿咿呜呜地吹彻天地间,山就绿了,水就活了,人也嘻嘻哈哈精神了。当然不能忘了在这天染鸡蛋,装在手工编织的花花绿绿的鸡蛋网子里,挂在胸前,见了小朋友就斗一斗,一决雄雌,赢了的兴高采烈蹦跳而去,输了的也不气馁,正好慰藉肚内的饥困。
清明节也是闺女过娘家的传统日子。据赶黄山铺集的孙师傅说,在这天(连同正月十六日),西乡的黄山铺、崔家峪、夏蔚、泉庄、王庄这一带逢集也歇市。按理说回娘家赶集买点东西正当时,可就是从久远传留下来这么个当天不赶集的讲究,兴许是让爹娘在家专心致志地迎接闺女、“贵客(女婿)”和外甥们的到来吧。
“打一千骂一万,青马日吃饱饭”,清明这天是老黄牛放假吃好东西的日子。有的人家熬一筲五谷杂粮的粘粥犒劳这默默无言付出了一辈子劳力的牲口。据一位从事打印机营生的张师傅说,他们诸葛老家那里,这天要杀只鸡整个塞到牛嘴里,算是对老黄牛过去功劳的奖赏和对其勤恳工作的激励。即便是现在,几乎家家都用上小旋耕机了,农人也得歇上半天。在这么个清明白日里,就是这些传统的风俗习惯,才能给人以过节有意思的讲究与借口呢。